去年六月，王适和女朋友开车去城西办事。

在熙熙攘攘的西溪路正中间，一只不到两个月的小猫，呆呆地站着，全身颤抖。

王适的车正好经过。他看见了它，一下子刹住了车。

小猫懵了几秒,哆哆嗦嗦地跑到了他女朋友脚边。“就像找到了依靠似的。”

王适把它抱了起来，发现它只有手掌这么大,一只手就能托起。小猫顺势躲进了他的鸭舌帽里，他把它抱回了家。

猫痴王适

这不是王适,第一次收养流浪猫了。

2017年的大冬天。在北京家附近，王适下楼取车时,听见一阵阵地猫叫。他绕着车子观察了好几圈，最后终于发现，这像婴儿啼哭般的声音来自他的汽车引擎盖里。他用零食罐头引诱，折腾了好几次，终于把一只田园小猫拽了出来。

王适养猫的经历,可以追溯到七年前。

2013年，他在朋友圈里，捡了一只“英短”。

一个要好的朋友怀孕了,她把自己养的小猫挂上了朋友圈,期待有人能收养它。这条消息,恰好被王适看见，他把它抱回了家。

那是一只胖乎乎的小猫，脸圆圆肉肉的，王适给它取名“披萨”。

披萨的耳朵上有一个豁口。王适说，在朋友收养之前，它辗转过好几个主人。披萨也曾是一只流浪猫。流浪的猫咪，要是被好心人做了绝育手术，会在猫耳上剪个豁口，好提醒下一任主人。

近两年,披萨的爪子毛渐渐变成了白色。这是步入老龄的象征。所以，王适估计，“抱来那会儿,披萨应该有六、七岁了。”

这是王适养的第一只猫。从此,开启了他的养猫生涯。朋友养不了的，对猫毛过敏，打喷嚏又是起红疹的，都送到了他那里。

王适是北方汉子，一米八的大个子，照顾起猫来，却很是上心。

现在，他一共有三只英短，两只田园，一只暹罗猫，一只美短。

为了检测猫粮的口味，王适亲口吃下了不少猫粮、猫罐头，猫冻干。那些猫冻干，泡在温水里可以复原成肉块。“味道很腥，比人吃的食物，还要再油一点。”

2015年，短视频刚刚兴起。

那时，养猫两年的王适，正在“小问传媒”做短视频编导。“小问”的老板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。他发现在YOUTUBE上，短视频很火，认为这套模式，也会在中国兴起。在研究了玩法之后，他把它作为公司重要的业务。

那段时间，王适天天拍达人，剪辑视频，发在优酷、土豆、乐视上，积累粉丝。有一天，他灵光乍现。《我是猫》的作者夏目漱石，为猫写下了一部长篇小说。王适正好养着石榴和披萨。于是，他决定做一名拍摄猫视频的UP主。

UP主的挣扎 

每一个up主都有一个心魔。那就是“流量”。

刚开始，王适做过各种沙雕挑战。比方说，用100个乒乓球测猫咪的反应，200个气球测猫咪的反应。

见到房子里的100个乒乓球，石榴和披萨的震惊，好奇，都被王适用镜头一一记录了下来。不过，一段时间后，王适也开始反思：这种博眼球的挑战，对猫并不友好，反而是一种惊吓。

半年后，王适转型做科普。

那时，披萨已经11岁了。有一段时间，它总是乱尿。他很担心披萨的身体，生怕它肾脏出了问题。他一一排查，最后发现老猫喜欢安静。王适把披萨和那些年轻、精力旺盛的小猫隔离开，单独喂养，乱尿的情况就明显好转了。

前段时间，他花了999元给它做了一个全身体检，结果非常好。“连关节病都没有，只有一点骨质增生。”

王适把这个小故事做成了短视频。他说，自己做得非常深入。从分析原因，到逐个原因排查，再到找到原因。并且，“还列出12345个解决办法”，然后逐个尝试，所有的环节都在一期视频内完成了。但流量并不理想。

像所有的up主一样，在更新视频的每一天，王适必须直面涨粉的艰难。

刚开始，还能凭着一腔热血。但做了三五个月，甚至更久之后，有人真的会崩溃。而这，才是真正入门的开始。

养猫的科普知识，无非就是纠正猫咪的行为问题。“乱拉、乱尿、抓人、咬人，新猫到家、互相打架，呕吐、掉毛，拉屎稀软等等。”

辛辛苦苦做出来的东西，却没有人看，这让王适感到深深地无力。“我看过一些新闻，YouTube上的达人、网红，做了几年之后有得抑郁症的。”

那段时间，王适白天还要上班。只有下班后的时间，才是自己的。晚上，他吃完晚饭，八九点左右开始写稿，拍视频，剪完视频基本要到凌晨的两三点，第二天一早再去上班。 

“有时，半夜都会急哭。而且是真哭，一边哭一边问自己：我怎么这么难。”

一年换4份工作

对未来的不确定，既来自账号上跳动缓慢的浏览量，也来自现实生活的漂泊感。

王适是辽宁本溪人，在大连理工上大学，学广电专业。毕业后，他就来了北京。

他去过优酷；在中视北方做过演播室摄像;在一家房产公司做过后期；还在一家汽车自媒体做过编导。在去小问传媒之前，在短视频领域里，王柿已经从编导到摄像,再到后期，干遍了所有的工种。

他不停从一个公司换到另一个公司，但薪水和职位却没有一点起色。

从“小问传媒”离职没多久，他又去了“节操精选”。这中间，他还曾面试过一个叫“最右社区”的自媒体公司。这是一个95后、00后非常喜欢的社区。

面试的时候，王适说，自己的方向是短视频编导。面试官说，我们的用户群体都是95后。你是89年的，做出来的内容，可能年轻人不喜欢了。

“言外之意就是嫌我年龄大了，跟时代脱节了。我当时特伤心。”

后来，王适真的妥协了。

他自降工资，去了一个叫芭比辣妈的MCN机构。那是一家专门给化妆品带货的电商公司，在国内也排得上名次。那时, 芭比辣妈孵化得最大的网红叫周贝蕾。“她在美拍、微博上还是挺火的，我当时就是她的短视频编导。常常拍一些她的美妆护肤技巧和测评。”

但到了年底，王适又提了离职。 

2017年,王适换了四份工作。收入一直在“月薪一万二”上下徘徊。年初时的第一份工作,收入一万二。最高的一份，一万七。换到最后一份，月薪九千。而当时，他的房租就要六千。

那时，每月已是负支出。

王适已经29岁了，女朋友比他小两岁。

在北京漂了7年，什么时候落户，什么时候买房，未来的生活在哪里？这种迷茫在喝了酒之后，变得更加郁结难舒。常常是以他的抱头痛哭，作为一场大酒的结束。

后来，公司说,要不给你5%的股份,你别走了，就留在这好好干。

他想了想，还是说不行。“我就觉得自己也快30岁了，我总担心到50岁了，还在做短视频编导。”

在一次次被点击量支配的失落和兴奋的交替中，B站上的账号，已经滚到了70多万粉丝。

“原来做内容，是真的会上瘾的”。

不接广告的腰部UP主

在王适更新了32个短视频后，他第一次登上B站首页的头条。

他记得很清楚，那是一条“过目不忘的5种撸猫手法”的视频。大概十来分钟的长度。

因为上了头条，才几万粉丝的一个迷你号，竟然达到了三四十万的点击量。这在当时已经很高了。

上大学时，王适曾有过做新闻、做微电影的梦想。然而毕业多年，他最终发现还是b站好。UP主是跟粉丝在一起的，大家是有共鸣的。“你发出一个作品，大家就会互动。”

“5种撸猫手法”发布之后，粉丝们就像交作业一样，给他发来了许多照片。照片里，有各种抱猫的姿势。还有人给他晒了猫咪在自己胳膊上抓破的伤口。“真是一道一道的，血淋淋的。”

如今，B站，70多万粉丝。抖音，二百万粉丝。王适说，自己只能算是一个“腰部”UP主。

“那些B站上的养猫大V，都有二三百万粉，在抖音上，甚至可能过千万。”自己算少的了。

而且,他还有“执念”：他不接广告。

做UP主这几年,好多猫咪零食商找他“露出”，给猫喂一喂他们家的产品，王适不愿意。“我根本没细聊，就拒绝掉了。”

不肯接广告，意味着没有收入。“腰部UP主”王适，难免有些焦躁。

“后来我想明白了，我应该把眼光放在信任我的老粉身上。”

2018年，王适跟朋友合作，运营起来自己的淘宝店。卖一些自己评测过的猫粮、主食罐头，以及营养保健品。

王适有一只美短“锄禾”，断断续续地拉稀软便快两年了。前不久，他找到了一款叫“自然光环”的猫粮，它不含肉粉，纯肉添加。

因为换了猫粮，锄禾渐渐好了起来。

王适把锄禾的经历，做成了视频发布了出去。结果，很多粉丝都反馈“有用”。治好了自己家猫的玻璃胃。这款猫粮成了店里销量最好的一款。

“B站上三万、五万的点击量并不高，但我这边（淘宝）已经动销了100笔。这不是钱的问题，这是很大的信任。”

前不久，王适在抖音上，推荐了一款叫纽翠斯的主食罐头，有85万的浏览量。当天，淘宝店的销量就上万了。而且，一直在持续增长，最后卖出了两万五千多笔。 

去年，王适搬来了杭州。

现在，他已经不再拍各种沙雕挑战了。他把自己与猫的创业故事，拍成了VLOG分享给粉丝。

他觉得自己跟粉丝的关系，又进了一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