您的位置:资讯>观察>一对温州父子的南非“淘金”记
中国人去南非“淘金”,最早可以追溯到清朝。
中国人去南非“淘金”,最早可以追溯到清朝。
到现代,最近一批华人涌入南非的浪潮则在上世纪90年代。直至如今,在当地华人圈里,依然留下不少“中国人拎着蛇皮袋过来,两年后西装革履地回去”的传说。
据说在南非,目前仍有30万华侨、华人。
温州人陈勇就是其中之一。
50多岁的陈勇,是较早去南非掘金的那一批温州人,他所居住的约翰内斯堡,热闹繁华,人口390万,是南非经济中枢区的中心。
17年前,陈勇听亲友说起南非生意好做。于是,一张机票就将自己和温州皮鞋,投递到了非洲大陆的最南端。
“那些年,生意最好的时候,南非人要排队来买货。”
12年后,他的儿子也走上了同样的人生轨迹。只不过,跟上一代“把中国小百货卖出去”不同。在加拿大留过洋的陈超骏,锚定国内。这一次,他要把南非的宝贝,卖回地球的另一端。
1967年出生的陈勇,是一位典型的温州商人。爷爷当了一辈子的鞋匠,到陈勇这一辈手里,小小的修鞋铺变成了制鞋工厂。
陈勇的大哥、二哥开鞋厂。有一年,洪水把厂子淹了。
为了拓展生意,陈勇北上新疆做过边贸,又去俄罗斯闯荡过。2003年,听说早前在南非打拼的亲友生意越做越好,于是他也买了一张前往南非的机票。
那时候的南非有点像我们中国改革开放的时候,物资匮乏,遍地是机遇和商机。
南非生意好做。大部分的生活物资,都来自中国。走一个货柜就价值几百万。
一开始,陈勇卖男皮鞋给当地黑人。“比如一双鞋,中国进价30块人民币,到当地就卖30兰特。”因为汇率是1:1.4,单纯的赚汇率差,就很可观。
同样通过赚汇差的手段,他还卖过大码服装。每次都是货柜一到仓库,第二天就被客户都拉走了。那两年,陈勇赚了不少。
生意日渐兴隆的时候,却遇到了金融危机。
金融风暴彻底摧毁了南非的汇率体系。兰特币兑换人民币的汇率从1:1.4;跌到了1:0.7.几乎腰斩。“1.4块进的货只值0.7块了。”几天时间,陈勇的全部积蓄,灰飞烟灭。
而汇率还在持续地往下掉,高峰时,陈勇欠下了一千多万元。
“成功出去吃鲍鱼,失败回家喝白粥。”是一句温州老话,却是他那时的真实写照。
不但债台高筑,而且还时常受到生命威胁。
陈勇所在的约翰内斯堡,是南非的经济之都,却是全球治安排名最差的地方。
在南非生活的华人普遍是做小本生意的,由于支付的不方便,基本都是现金交易。当地的黑人视华人为移动的ATM机。
陈勇也被抢劫过两次。一次是在朋友家吃饭,一伙人入室抢劫,随身财物、手机、金银首饰都被抢走。
还有一次,他刚从公司出来,三辆车尾随着他。在一个转角处,一伙人突然冲下车,把他掳到200公里以外的荒地,开走了他的奔驰。陈勇不认识路,在高速公路上走了好几个小时,徒步走到村落,才打电话报警。
后来,他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,开车要眼观八方,回家要细听脚步声。
在南非近20年,陈勇做过鞋子、服装、灯具。他们那辈人做生意,一直是低买高卖,“什么产品火就卖什么”。
南非的夏天很热。14年的时候,有一种洞洞鞋,很流行。
这种鞋子卖爆后,一货柜的价格,也翻番地炒了上去,不少跟风的商人都扑了进去。陈勇走了十几条柜子后,决定脱身。“一个柜子大约有20多万双鞋,太疯狂了。”
非洲人做生意,跟中国人很不一样。“他们只会砍价,哪家便宜,就去哪家买,却不怎么在乎品质。”
有一段时间,白炽灯在南非非常好卖。一个灯泡0.45元的成本。行情好的时候,每个能卖到1.1元。但非洲客户喜欢杀价,白炽灯的价格后来被搞得很乱。几个黑人联合起来,压华商的价格。“有时,上午还是0.7元/个,到了下午只有0.5元/个。并且,价格还在往下掉,一直杀到亏本。”
拼价格的生意,越来越难做。
那时,陈勇刚好看到南非政府鼓励发展节能行业。于是他转行开始做节能灯。他去广东找代工工厂,生产自己品牌的节能灯,再卖来南非,专门给大型连锁超市供货。
陈勇做的是仓储式的批发超市。他跟当地的大型超市签订合同供货。周边几个小城市的日用品店都会过来拿货。生意越做越大。高峰时,他还在当地开了自己的工厂、店面和公司。
南非美丽、危险又充满机会,它是冒险家的乐园。勤勉、勇敢的温州商人,先在这里站住了脚跟。
跟陈勇相比,儿子陈超骏的到访,晚了12年。
2015年,陈俊超去了一趟南非,毕业旅行。
去南非之前,陈超骏想过无数种关于南非的想象:茅草屋,铁皮屋,赤裸半身的黑人,到处都是垃圾堆……
但是真正到了约翰内斯堡,他才发现,这里的繁华不亚于中国的上海。“马路很干净,气候也不是印象中的特别热,反而异常的凉爽舒适,晚上还格外的冷,有点像高原气候。”
陈超骏大学学的是“农业国际贸易”。南非几乎没有重工业。大部分的地方都未经开发,保留着自然的原生态。而南非历史上曾是英国殖民地,很多英式的建筑完整地保留了下来。
这里并非是贫民窟。
眼前的一切,彻底刷新了他的想象。
到南非没多久,父亲陈勇带着他拜访了南非的酒庄和工厂。工厂在深山老林里,1900千公里的路,父子俩轮流开车,开了两、三天。
南非的房子大多数都是带花园的,所以园艺在南非很流行。有一次,陈超骏跟着父亲去一个客户家里做客。客户家的花园里种植着一片玫瑰花,个头比他的拳头还大。
最让他惊艳的,是当地的芦荟。
南非遍地是芦荟。特别是荒山野岭,芦荟满山遍野。所以在南非的芦荟是不需要人工去种植的,都是野外收割的。
因为处于高原气候,超长时间的日照,使得芦荟有很多光合作用,芦荟在南非长得特别丰茂。“最大的一颗芦荟树有10米高,其他的都能长到2米多高,叶子被太阳晒的发红,中间还会开出红色的花。”。
当地,每天清晨4点,天蒙蒙亮,几十个黑人背着一个箩筐出门,收割满一箩筐的芦荟,直接带回芦荟基地清洗,去刺。再送到加工厂,去皮,榨汁,提炼,最后凝聚成芦荟胶灌装。
整个过程,才不到6个小时。“可想而知,有多新鲜。”
考察半个月之后,陈超骏带着装满芦荟胶、青草膏等南非特产的几个旅行箱,回到温州。
2013年底,陈超骏从南非进了第一批货,开了一家淘宝全球购店。
那时的南非,通信费非常贵,1GB的流量要300元人民币,而且信号往往都还是2G的状态,很多人连wifi都不舍得用。
邮政价格倒是很便宜。但有好几次,陈超骏的货,都莫名其妙地丢了。“要是发UPS、FedEX这样的知名快递公司,一支芦荟胶的运费报价就要两三十元了,占到芦荟胶价格的一半以上。”
芦荟在南非,属于二级濒危物种。当地政府只允许开采生长5年以上的。在当时,国内几乎没什么人知道南非的芦荟胶。“刚开始,卖得很惨。一天才卖出一、两支。”
到了2016年,陈超骏才明显感到“运输费用便宜了”。南非是一带一路“海上丝绸之路”的另一个端点。中非贸易频繁了以后,出现了很多货运公司,为了竞争市场,价格降低了将近70%。
也是这年,华为进入南非。一分钟的电话费只用0.5元,1GB只用75元,网络开始进入南非人的生活中。大家开始网购了,从速卖通,亚马逊,和当地的一些电商网站上购买产品。
陈超骏的买手店,挣扎了一年,略微有了起色。越来越多从南非旅游回来的客户,撑起了店里70%的生意。陈超骏靠介绍南非的风景特色,旅游攻略,也吸引了一批粉丝。“别人的宝贝讲产品,我的宝贝讲地方。”
2017年,一档旅游节目Xfun俱乐部去了南非,并联系了陈俊超。“当时,主持人在节目里,介绍了南非的芦荟胶。结果,我们的买手店就卖爆了。”
今年年初,陈超骏进了两个货柜的芦荟产品到国内,打算大干一场。结果,货刚到港口没多久,国内就爆发了新冠疫情。他被滞留在了国内。
三月,意大利带来的输入病例,把南非也拖下了“疫情”战场。
为了防止暴乱,目前约翰内斯堡已被军队接管。装甲车开上了马路。大街上,士兵们拿着枪,四处巡逻。
陈勇住的“华人名人公寓”是当地华人商贸的集聚之所。这里离中国商贸城、香港商贸城只有两三公里。小区门口有持枪的保安把守。一个多月前,陈勇上了一趟超市。发现几乎没有人带口罩。而药房里的“三无”消毒水,一瓶已经卖到了400多兰特。
四月三号,南非传出了封锁全国的消息。所有的超市、经销商只能按兵不动。陈勇在当地,请了四、五十个员工,算上员工工资、工厂和公司的租金,他已经损失了600万兰特。
不止陈勇。当地所有的华商、本土商家,几乎都在苦撑。“他们希望能撑到南非解封,再把生意滚起来。”
陈骏超很庆幸:国内的疫情控制得很好,大家的消费热度还在。“这种情况下,我们还是在盈利的。”
眼下,陈超骏最大的担心,就是南非当地的复工时间。
因为疫情的关系,南非宣布全国封锁15天。就在即将解封时,政府又宣布了新一轮的封锁。“最新的解封时间,是5月3日。”
“年底运回国的那批货,能卖到6月份。”
不过,陈超骏也做好了心理准备。
“万一,南非的工厂还开不了工,那就转型做其他国家的美妆品。”在淘宝全球购平台做了五六年,陈超骏认识了不少美妆品牌。“毕竟,只要中国市场还在,生意还是做得下去的。”